在这段时间里，无论是英镑的跳涨还是暴跌，几乎都与一个人有关——负责英国退欧谈判的欧盟首席谈判代表米歇尔·巴尼耶(Michel Barnier)。人们不禁疑惑，难道他竟是能以一己之力左右英镑走势的“终极BOSS”？

 

　　引发一波三折的“萧何”

 

 

　　正如萧何对于韩信的举荐和劝杀，巴尼耶对于英镑的“捧”和“杀”也都是“一句话”就见效。

 

　　先是8月底，巴尼耶突然一反之前的强硬态度，声称会给予将来作为第三方的英国“前所未有的贸易协议”。英镑应声大涨。

 

　　然后是上周末，巴尼耶在媒体采访中表达了对英国首相特蕾莎梅的退欧计划——契克斯计划(Chequers plan)——的反对，他称这一计划中的部分条款是“疯狂的、非法的、具有欺骗性的”。英镑随之回落，几乎被打回原形。

 

　　到了本周五，英国议会公布的一份文件显示，巴尼耶在与英方的沟通中并没有完全否决契克斯计划，并表明欧盟“决定”与英国达成协议。英镑再次“飞升”。

 

　　其实巴尼耶的言论也并非前后自相矛盾。英国此前一再宣称，即便离开欧盟，也会和它保持最亲密的盟友关系，欧盟也“回报”以相同的意愿。但这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不打破欧盟保护单一市场完整性的底线。而契克斯计划想要在英国离开单一市场的情况下仍让货物贸易按照“通用守则”维持无摩擦，并且让英国代表欧盟征收关税以避免设置更多关卡，这些都触碰了所谓的“底线”，被欧盟认为会危及其多年苦心经营的关税同盟和贸易系统。但也不能就此“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所以巴尼耶也肯定了契克斯计划中的积极部分，并且为了推进谈判强调英国无协议退欧并非欧盟的基本设想场景。

 

　　重点来了——“达成协议”——这才是每一次市场解读巴尼耶言论的关键词。市场并不关心英欧双方你来我往的细节，只在意他们是否会达成协议——“前所未有的贸易协议”就是会达成协议，所以英镑涨；反对契克斯计划就是不会达成协议，所以英镑跌；“决定达成协议”，这再清楚不过了，自然是大涨。

 

　　政治逻辑与市场逻辑

 

　　之前英镑一直愁云惨淡也是被“无协议”闹的。上个月英国贸易大臣福克斯突然表示，现在英国退欧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无协议“裸退”，这种可能性高达60%。英国央行行长卡尼也说，无协议退欧的可能“令人担忧的高”。英国政府随后还发布了针对无协议退欧的应急计划。英国政府声称对达成协议仍然乐观积极，但作为负责任的政府要对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都做好充分的准备。尽管如此，那条条款款似乎都在彰显着英国背水一战的决心。

 

　　对于英国无协议退欧的假设也并非空穴来风——离英国2019年3月29日正式退欧的日子越来越近，英欧谈判却因双方各自坚守底线而陷入僵局。英国实际上已经让步良多，从分手费到最近这份更倾向于“软退欧”的契克斯计划，如今再次摆出“不利协议不如无协议”的姿态，这让欧盟有些着慌。毕竟，无协议退欧带来的混乱局面可能欧盟自己也无法控制，进而反受其害。

 

　　于是关键角色纷纷“松口”。除了上述的巴尼耶，曾被视为英国退欧获得有利协议最大障碍的法国也伸出了橄榄枝。有报道称，法国总统马克龙将呼吁欧盟领导人同意与英国达成退欧协议，并部署让英国保持与欧盟紧密关系的计划。当然也少不了欧盟“老大”——德国。本周英镑也曾一度受到德国方面愿意作出让步以达成英国退欧协议这一好消息的提振。

 

　　但法国和德国后来又都站出来“辟谣了”——法国议会英国退欧事务部长Alexandre Holroyd表示，反对“就任何形式破坏欧盟单一市场完整性的条款作出让步”，法国欧洲部长Nathalie Loiseau说：“我们不会重新定义我们的基本原则”；德国政府官方发言人也表示就英国退欧问题并未改变立场。

 

　　相对这些政治家们的谋略博弈，金融市场或许直接得多。只要不是无协议退欧，英国和欧盟达成任何协议——无论是加拿大模式、挪威模式、瑞士模式还是全新的模式——市场都会皆大欢喜。

 

　　关键还得看TA

 

　　投资者们为何会对英国无协议退欧忧心忡忡呢？因为它会带来市场最讨厌的“不确定性”。不确定性让企业停止投资、消费者停止支出，整体经济就像在暗夜中前行的船只。诚然，英国退出欧盟这种史无前例的劲爆“黑天鹅”本身已经足够不确定了，这点从英镑在退欧公投后急跌就可以看出来，但只要最终英国可以和欧盟达成某种形式的协议，无论是彼岸还是此岸，英国这条船能获得指示的明灯并最终抵达才是最重要的。

 

　　反之，如果双方没能达成协议，只要是涉及英国和欧盟间的事务，就需要重新制定规则、安排人员、通知企业、创造新秩序，这也就是英欧商界和经济学家们反复警告的“断崖期”，最初的混乱是可想而知的，由此造成的经济损失也不言而喻。

 

　　而当尘埃落定，由于没能达成新的贸易协议，英国和欧盟间的贸易往来将需遵从WTO的规定，关税显著提高，壁垒也随之增加，这对于多年来相互贸易繁荣兴盛的英国和欧盟来说无异于一大打击。IMF在7月份发布的报告显示，英国无协议退欧会给欧盟经济带来1.5%的长期GDP损失。而英国在丧失欧盟门户地位后可能损失更为严重。IMF表示：“欧元区和英国一体化的力度，意味着退欧没有赢家。”

 

　　所以对于英镑的走势来说，“终极BOSS”并非某个人或者某个国家，而是英国经济。如能达成协议，企业看清方向继续投资发展，人民也继续安居乐业，海外资本继续被吸引，英镑就可以从之前的恐慌情绪中回升。

 

　　退一步说，就算英国最终无协议退欧，正如英国首相特蕾莎梅所说，这也并非“世界末日”。英国取回控制WTO关税的权利，并可自由签署全球贸易协议，作为英国支柱行业的服务业也由此可以量身定制自身的监管机制，让它更符合世界顶级金融中心的的身份，这些本来就是2016年退欧公投中许多投票退欧的选民心中的设想。但英国能否撑过这一前景明朗化之前英镑暴跌、通货膨胀飙升、企业投资停滞、商业信心骤降的“黑暗时期”就不得而知了。

 

　　附：英国退欧关键日期

 

　　2018年10月18日-19日：欧盟峰会，最初预定的达成退出协议的截止日期；

 

　　2018年11月中旬：随后延长的达成协议的最终截止日期，欧盟可能在此期间举行紧急会议；

 

　　2019年1月：英国退欧正式批准截止日期，将解决一些退出事宜的相关时间；

 

　　2019年3月29日：英国正式退出欧盟日期，如能达成退出协议，将开始过渡期；

 

　　2020年12月31日：过渡期结束；

 

　　2021年1月1日：如能达成协议，英国进入与欧盟新的贸易关系。

 

　　目前距离英国正式退欧还有201天。